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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种文化的合作

1999-03-10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徐迟 我有话说

本书主编徐迟先生临终前几周为此书定稿作序。这位撰写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天才诗人用最后的激情为科学鼓与呼,他把这称作文学与科学的合作

80年代中期,一家出版社翻译出版了W.F.拜纳姆、E.J.布良和R.波特三位英国人编辑的一部书,名为《科学史辞典》。翻看着这样一部书,我发现,人类自然科学的各个领域,在本世纪里的发展和发现,真个是迅捷和惊人,真个是人所能幻想到的东西,科学仿佛都可以给他去做到一样。了不起的科学家!比孙行者还厉害!仅以20世纪的物理学来说,它就有两个主要的探索,一个是探索宏观宇宙,业已通过HST探索到了宇宙的边缘的“夸萨儿”(Quasar,译作“类星体”);一个是探索微观宇宙。微观到了什么程度呢?说起来真让人不敢相信,60年前,物理学家所知道的原子里面,只有质子和中子,以为这是最终极的、最小的物质了。但是后来从外空射来了宇宙线,以及用更强大的加速器,用高能碰撞粒子碰撞出来的碎片,做了许许多多的试验之后,才展示出来了在更深的层次里,还有多种多样的,好多不同的粒子和其他的物质呢。最后发现,原来质子和中子还是用了更小一个层次的小粒子,叫做“夸克”(Quarks)的建造起来的。正是这“夸克”,和电子、中微子等,才是今日之物理学所理解到的,名字叫做“基本粒子”(又叫亚原子)的最小物质的建筑材料呢!“夸克”和电子等,小到了10米还不止呢!这里无论用什么比喻,也无法来描写它是如何如何的小了。这样一个“微观世界”的发现,当然得归功于我们的科学家!

举这样一个例子,只在于说明我们的科学发展到了什么程度。然则,一方面,科学家们都在不停地、飞速地探索着和追寻着那些未知的事物,而另一方面,有多少类似这样重大的、最新的研究成果,却又和我们的日常经验的距离如此遥远、隔膜,我们多数人包括笔者在内,压根儿就没想到去知道一下它们呢!以往的岁月可以不说了,不尊重科学,不尊重科学家,视最新的科学发现为异端,以致于干下了多少愚蠢的事儿来!但是现在,到了20世纪90年代了,眼看就要跨进一个新的世纪、新的纪元了,虽然我们天天也在喊着提倡科学、尊重科学,但是,我们的大多数人,对于科学上的最新的和重大的发现,又真正知道多少呢?我们对于科学家的尊重与理解,又深入了多少呢?即拿我们的文学界而言,能够展现一点科学上的最新发现的内容的文学作品,真如凤毛麟角,而能够写一写原子和粒子的文学作品,迄今也没有出现。

我们的大部分从事人文科学的知识分子,对于从事自然科学的科学家们的成就的内容与价值,实在是知之甚少的,更不用说一般读者了。英国有位C.P.斯诺先生,是一位科学家,也是一位作家。他写过一本书叫做《两种文化》,其中说到,人类的“两种文化”,一种是文学知识分子,另一种是科学家,特别是有代表性的物理学家,二者之间存在着互不理解的鸿沟———有时还互相憎恨和厌恶呢!其原因就是互相之间缺乏了解。长此以往,两种文化各执一端,日益疏离分化,结果只能给人类的文明和进步带来损失。所以这位斯诺先生在书中警告和疾呼:两者应该合作,两种文化应该融合。我是极其赞同这位斯诺先生的意见的。从70年代后期,到80年代,直到今天,我是一直在期待着有更多的文学家和写作者来读一点科学、科技方面的著作,来写一写科学家,写一写科学的。文学和科学应该有所结合。而事实上,我这番话语,愿意听的人是很少的。我很奇怪,究竟是什么原因呢?拥抱信息时代和高科技时代,本是件火烧眉毛的事儿,可为什么似乎都不那么着急呢?即使偶尔有人报道了一下这方面的内容,却又总如空谷之音,响应者寥寥呢?我有时不免觉得万分孤独。自己所做的努力,所写的科技方面的文章也吃力不讨好。我的这方面的许多话,已经写在去年上海书店出版的那本《来自高能粒子的信息》的“后记”和一篇《王婆要卖瓜——为〈来自高能粒子的信息〉自夸》一文中了。这里不说了吧。

现在要说的是,一部由作家们来写科学家的书——《成功启示录》,就摆在大家的面前了。我的欣喜是自不待言的。使我感到欣喜的是,这部书在下面几个方面尤为难得:

一是书中所写的十多位科学家,都是目前活跃在我国自然科学领域里的,最年轻的一代科学俊彦。他们的年龄,正当但丁所谓“人生之中途”。这是真正的跨世纪的一代!他们意气风发而壮志凌云,他们目光开阔而意识新锐,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也都独领风骚,成果卓著,享誉世界,人人握灵蛇之珠,家家抱荆山之玉。这里有专注于原子显微科学研究,堪称为这一领域里的“华夏先驱”的白春礼博士,中科院最年轻的副院长;有醉心于生命科学研究,并且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陈章良博士,北大最年轻的副校长;有从事资源与环境科学研究的“黄土地的儿子”史培军博士;有钻研智能科学和模糊技术的,由一位普通士兵而成为博士生导师的刘增良博士;吴启迪博士,我国第一位经民主推举而成为同济大学校长的女科学家;冯长根博士,北京理工大学年轻的力学专家,从事的是一种叫做“混沌与非线性科学”的研究,他现在已是中国科协副主席;这里还有“又红又专,成才报国”的精密仪器专家尤政博士,清华最年轻的教授之一;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年轻的副校长王珉博士,研究的是机械制造技术,他现在同时还成了江苏省的副省长;林宗坚博士,从事的是一门新兴的综合学科的研究:航测遥感研究,他现在是中国测绘科学研究院院长;从事海洋生物研究的祝茜博士,被人们誉为“鲸鱼博士”,是他在地球的北极,率先谱写了一曲中国海洋生物科学探索的浩歌;彭实戈博士,山东大学数学系年轻的博士生导师,他在应用数学上的研究成果,已经写进了世界数学史册之中……尤其使人感到振奋的是,这么一些科学精英人才,这么一些国家之栋梁,这么一些年轻的“博士中的博士”,他们大都是中国自己培养起来的!他们生长于斯,成才于斯;他们所从事的科学研究没有国界,但他们的心灵,他们的根,却紧紧地和自己的祖国连在一起。他们的才华与贡献,既是属于整个世界和全人类的,又是首先属于自己的祖国母亲的。他们是世纪之交的祖国科技界的真正的栋梁。老一辈科学家的“科学救国”的理想,延续到了这一代年轻的科学家身上,则变成了用高科技来振兴中华,以高科技来报效人类!

其次,这部书值得称道的是,采访和撰写这些中青年科学家的经历与事迹的作家们,详尽地写出了科学家们的成长之路、成才之道,藉以给读者们——尤其是青少年读者们以人生的借鉴和成功的启示,同时,他们也在大胆地用文学的笔,去写一点科学方面的内容了。而这些科学内容,通常情况下不仅不为一般人所知晓,就是想象力再丰富的诗人或作家看来,也会觉得枯燥和抽象得难以下笔的。但他们却敢于尝试着去下一下笔的了。这已经很不容易,很值得欢呼的了。即便是作者们在写到某些专门的科学内容时,写得不一定那么流畅和自如,读者读来也不一定觉得称心如意,甚至仍然会觉得不得要领,但我们是不是可以说,只要写到了,也就是好的。写到了,比没有写到好。科学和科学家需要文学和文学家来做他们的知音。曲高和寡,有时是很使人扫兴的。科学家们需要掌声。科学家也实在应该获得比任何人更多的掌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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